
烬棠灯
作者:用户27425953
主角:萧晏赵珩阿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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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棠灯》小说试读
长明灯的微光在佛堂深处幽微地摇曳,灯油将尽,火苗挣扎着,
在青砖地上投下我跪坐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檀香的灰烬在铜炉里积了厚厚一层,
冰冷而沉寂,再无半分暖意。我手里攥着一串乌沉沉的佛珠,指尖麻木地捻过一颗又一颗,
每一颗滑过指腹的微凉,都像是在心口又添一道冻伤的裂痕。萧晏,我的萧晏,
他此刻是在北境的风雪里跋涉,还是……那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死死摁下去,几乎窒息。
门外靴声橐橐,急促得如同催命的鼓点,猛地撕裂了佛堂死水般的寂静。
不是府里下人惯有的轻悄步调。我的心骤然悬空,捏着佛珠的手指猛地收紧,
木珠棱角深深硌进掌心,那点尖锐的疼却压不住心底汹涌的恐慌。门被大力推开,
冷风裹挟着冬日的肃杀气息灌入,吹得长明灯的火苗疯狂扑闪。管家福伯佝偻着背冲进来,
灰败的脸上没有一丝人色,嘴唇哆嗦着,像一片在寒风中抖个不停的枯叶。“夫人……夫人!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砖上,
“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侯爷他……他……”佛珠的细绳毫无预兆地崩断了。
乌木珠子哗啦啦砸落一地,在青砖上弹跳着,滚向幽暗的角落,发出空洞而绝望的脆响。
那声音像无数根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殉国了……”后面的话,
我一个字也听不清了。眼前骤然一黑,仿佛所有光线都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抽走。
冰冷的青砖地面带着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朝我撞来,意识彻底沉入无边无际的、刺骨的黑暗。
……混沌之中,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药气霸道地钻进鼻腔,
强行把我从无边的黑暗里拖拽出来。眼皮重逾千斤,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一条细缝。
视线模糊不清,只看到头顶熟悉的承尘,是我和萧晏卧房的雕花床顶。
床边似乎影影绰绰围了不少人,压低的、充满惶恐的交谈声嗡嗡作响,像一群扰人的蝇虫。
“夫人醒了!夫人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丫鬟声音刺破了那片嗡嗡声。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渐渐聚焦。床边垂手肃立的,除了府里几个贴身伺候的老人,
竟还有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一个身着深青内侍服色、面白无须的宦官。他神情肃穆,
眼神锐利如鹰隼,正一瞬不瞬地审视着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沈夫人醒了便好。”那宦官声音尖细,没什么起伏,像钝刀子刮过骨头,
“咱家奉旨在此候着,夫人既已无恙,便请接旨吧。”接旨?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寒意顺着四肢百骸疯狂蔓延。不等我有任何反应,那宦官已展开手中一卷明黄的帛书,
用他那独特的、毫无波澜的嗓音宣读起来:“……靖北侯萧晏,忠勇殉国,
朕心甚恸……特追封定国公……其遗孀沈氏,温婉淑德……特恩准入宫,
册封为棠妃……钦此!”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萧晏尸骨未寒,
遗诏便至?入宫?为妃?荒谬绝伦!“不……”一个破碎的音节从**裂的唇间挤出,
带着血的味道。我想撑起身子,想嘶喊,想把这荒谬的旨意撕碎,可身体软得如同一滩烂泥,
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一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我猝不及防地侧过身,
“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吐出的只有酸涩的苦水,灼烧着喉咙,
狼狈不堪。“夫人!”守在床边的贴身嬷嬷惊叫一声,连忙用帕子替我擦拭,
眼神却慌乱地瞥向那宣旨的宦官。宦官面无表情,只微微皱了皱眉,
并未因我的失态而显露愠色,反而像是早有预料般,朝身后招了招手。
一个须发皆白、背着药箱的老太医垂着头,快步上前,在嬷嬷的协助下,
将三根枯瘦的手指搭在了我露在锦被外的手腕上。
珠串崩裂的脆响、管家绝望的哀嚎、宦官尖利的宣旨声……无数碎片在脑中疯狂搅动、碰撞。
太医的手指搭在腕上,那一点微弱的脉搏感应,此刻却成了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我死死盯着太医沟壑纵横的脸,看着他闭目凝神,看着他稀疏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一生。
老太医终于缓缓收回了手。他后退一步,对着那宣旨的宦官,深深地躬下身去,
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回禀中贵人,沈夫人脉象往来流利,
如盘走珠……此乃滑脉之象,已足两月。”滑脉……两月……如同九天之上劈下一道惊雷,
瞬间将我混沌的意识炸得一片空白。我僵在那里,连呼吸都忘了。两月?
是了……是萧晏出征前那混乱而绝望的最后一夜,抵死缠绵,
将彼此揉进骨血……那竟然……竟然……巨大的悲恸和猝不及防的狂喜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
在我胸中激烈冲撞,几乎要将我单薄的躯体彻底撕裂。眼前再次阵阵发黑,我死死咬住下唇,
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住喉头翻涌的腥甜。宣旨宦官那张原本如同石雕般毫无表情的脸上,
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他微微颔首,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却带上了几分刻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恭喜棠妃娘娘,此乃天大的福泽,
亦是定国公在天之灵庇佑啊。陛下闻之,定然圣心大慰。”他顿了顿,
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扫过我平坦的小腹,
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冰锥扎入我的耳膜:“陛下口谕,
让老奴转告娘娘——这孩子,金尊玉贵,合该……叫朕父皇。”“父皇”二字,
被他刻意咬得极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最后一丝挣扎的气力,
被这句“父皇”彻底抽干。身体里奔涌的洪流瞬间冻结成万载寒冰。我瘫软在冰冷的锦被中,
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偶人,连指尖都无法再动弹分毫。嬷嬷的哭声,宦官的告退声,
太医开方子的低语……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隔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绝望。窗外,
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地压着死寂的侯府。不知何时,细密的雪粒子开始敲打窗棂,
发出沙沙的轻响,很快便连成一片,簌簌地落下,覆盖了庭院,覆盖了屋脊,
仿佛要将这府邸连同里面所有的悲伤和屈辱,彻底掩埋在这无边的纯白之下。
那场埋葬了靖北侯府的大雪,仿佛也一同冻僵了时光。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
在深宫红墙的禁锢下,不过是香炉里一寸寸化为灰烬的沉香,
是铜壶滴漏里一声声敲在心上的寂寞回响。我成了“棠妃”。
一座精致而冰冷的黄金囚笼的主人。雕梁画栋的殿宇隔绝了季节,
唯有窗外那几株移栽来的西府海棠,年复一年,在春寒料峭时绽放出大片大片灼目的红。
那颜色,刺得人眼睛生疼。宫人们垂首敛目,唤我“娘娘”,声音恭敬得没有一丝波澜。
皇帝赵珩偶尔会来。他看向我的目光,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玩味,
更多的则落在我身边那个安静得近乎沉默的小小身影上——阿棠。我的儿子。
萧晏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阿棠穿着皇子规制的锦袍,小小年纪,
眉宇间却过早地凝着一层不属于孩童的疏离与沉静。
他从不问关于“父皇”赵珩之外的任何事。只有在无人时,他会安静地依偎在我身边,
小小的、温热的身体是我在这冰窟里唯一的慰藉。他有一个奇怪的习惯,
喜欢拨弄我重新串起、贴身佩戴的那串乌木佛珠。小小的手指笨拙地捻过一颗颗珠子,
小嘴里无声地数着,从一到十,再从十到一,反反复复。“娘亲,珠子凉凉的。
”他有时会抬起清澈的眸子看我。我将他搂得更紧些,把脸埋在他带着奶香的柔软发顶,
喉咙堵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凉的不是珠子,是这深宫永无止境的寒冬,
是望不到头的囚徒岁月。直到那个消息,如同巨石投入深潭,骤然打破了七年的死寂。
“娘娘!娘娘!”贴身宫女云袖几乎是跌撞着冲进殿内,脸色煞白,气息不匀,
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了调,“前朝……前朝传遍了!靖北侯……不,
定国公……萧晏……他、他回来了!”我正拈着银针绣一方海棠帕子的手指猛地一颤,
尖锐的针尖瞬间刺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迅速洇开在雪白的丝绢上,
像一朵骤然绽放的、诡异的海棠。“哐当!”手中绷紧的绣架失手砸落在地。
云袖的声音还在发颤,带着哭腔:“……是真的!大军已到京郊……侯爷……他还活着!
可是……可是……”她“可是”后面的话被巨大的耳鸣淹没。萧晏……活着?
我的萧晏……活着?这七个字在脑中疯狂冲撞,撞得我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一股滚烫的洪流猛地冲上眼眶,又被我死死咬住下唇压了回去。指尖的刺痛微不足道,
心口那骤然撕裂又狂跳的地方,才痛得钻心。
“他还……带回来一个人……”云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是……是北狄的明月公主……听说,是侯爷……是侯爷亲自求娶的……”明月公主?求娶?
刚刚升腾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热烈狂喜,瞬间被这桶冰水浇得透心凉,
只剩下刺骨的麻木和荒谬。殿内死寂,唯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还有自己那颗心,
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无法呼吸。三日后,
皇帝赵珩下旨,宫中设宴,为定国公萧晏接风洗尘,兼贺其与北狄明月公主缔结良缘之喜。
旨意传到栖棠宫时,我正在替阿棠整理他赴宴要穿的皇子礼服。
金线绣制的蟠龙纹路冰冷而沉重。阿棠仰着小脸,异常安静,那双肖似萧晏的眸子里,
映着跳跃的烛火,深不见底。“娘亲,”他忽然开口,声音稚嫩却清晰,“今日,
能见到那位打了胜仗的大将军吗?”我的手一抖,金线划过指腹,留下一条细微的红痕。
我蹲下身,捧住他的小脸,试图从他清澈的眼中找出些什么,
最终只看到一片纯然的、孩童的好奇。我艰难地挤出一个安抚的笑,
指尖拂过他微凉的额发:“嗯,阿棠乖,今日……会见到很多人。”赴宴的路上,宫灯迤逦,
将长长的宫道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我心底厚重的阴霾。
丝竹管弦之声隔着重重殿宇遥遥传来,喜庆喧闹,听在我耳中却如同鬼哭。
踏入麟德殿的瞬间,灼目的灯火和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我的目光,
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越过攒动的人头,直直地投向御座右下首最尊贵的位置。
他坐在那里。玄色织金的亲王蟒袍包裹着他依旧挺拔如松的身躯,只是比七年前更加精悍,
像一柄久经沙场、饮饱了血后收入鞘中的利刃。曾经俊朗飞扬的眉眼,
被边塞的风霜刻下了冷硬的线条,
深潭般的眼眸里沉淀着化不开的寒冰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漠然。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将周遭的喧嚣浮华都隔绝开来。而他的身侧,
端坐着一位异族装束的女子。火红的北狄长裙,金线璀璨,衬得她肌肤胜雪,明艳不可方物。
她微微侧首,看向萧晏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流转着毫不掩饰的倾慕与依赖。明月公主。
他“求娶”的妻。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掏了一把,瞬间血肉模糊。眼前阵阵发黑,
殿内的灯火人影开始扭曲旋转。我死死攥紧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用那尖锐的疼痛逼迫自己站稳,维持着棠妃该有的、僵硬的仪态。
云袖及时地、不动声色地搀住了我微微摇晃的手臂。皇帝赵珩高踞御座之上,
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属于胜利者的雍容笑意。他举起金杯,朗声道:“定国公浴血奋战,
扬我国威,更促成两国盟好,功在千秋!朕心甚慰!国公与明月公主,实乃天作之合!来,
众卿,共饮此杯!”“恭贺定国公!恭贺明月公主!”群臣的附和声浪震得殿宇嗡嗡作响。
萧晏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御座,扫过赵珩虚伪的笑脸,
扫过满殿谄媚的臣子……那目光里淬着的,是刻骨的恨意和某种蛰伏的、择人而噬的凶戾。
最终,那目光毫无温度、毫无停顿地掠过我所在的位置,
仿佛我只是殿中一根无关紧要的柱子,一个全然陌生的宫妃。没有一丝波澜。没有半分探寻。
最后一点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希冀,彻底熄灭了。袖中的手抖得厉害,
几乎握不住那冰冷的玉箸。七年锥心蚀骨的等待,无数次午夜梦回泪湿衾枕,换来的,
是他身侧新人如玉,是他眼中视我如无物。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我强行咽下,
灼烧着五脏六腑。宴席在一种看似热烈、实则暗流汹涌的气氛中进行着。觥筹交错,
歌舞升平。我如同泥塑木雕,味同嚼蜡。身边的阿棠也异常安静,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
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手里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我腰间佩戴的那串乌木佛珠。酒过三巡,殿中气氛愈加热络。
舞姬水袖翻飞,乐声靡靡。就在这喧闹的顶峰,一个端着果盘的小太监不知怎的脚下一滑,
惊呼着朝御座下首的方向摔去!果盘脱手飞出,瓜果滚落一地。
这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意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小小的混乱吸引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的混乱中,一直安静得如同隐形人的阿棠,突然像一支离弦的箭,
猛地挣脱了我的手!“阿棠!”我失声惊呼,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那个小小的、穿着明黄皇子服饰的身影,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穿过惊愕的人群,
穿过滚动的瓜果,穿过舞姬飞扬的裙裾,
明确地、不顾一切地扑向御座右下首——直直地扑到了刚刚放下酒杯、神色冷峻的萧晏腿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彻底停滞。
竹管弦、觥筹交错、低声谈笑、甚至那跌倒太监的惊呼——如同被一只巨大的海绵瞬间吸走。
整个金碧辉煌、人声鼎沸的麟德殿,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无数道目光,
惊愕、探究、骇然、幸灾乐祸……如同冰冷的箭矢,
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小小的身影和他抱住的那条腿上。萧晏的身体在阿棠扑上来的瞬间,
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他深潭般的眸子里,
那层万年不化的寒冰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裂痕,
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暴戾的审视。他猛地低头。
阿棠紧紧抱着他的腿,仰起那张小脸。殿内通明的灯火毫无保留地映照着他精致的五官。
那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尤其那双此刻因激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
清澈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萧晏因极度震惊而微微扭曲的脸——那眉眼轮廓,那骨相神韵,
与萧晏自己,赫然有七八分的酷肖!岁月仿佛在此刻重叠,倒流回七年前,他出征前夜,
烛光下凝视我的模样。死寂的大殿里,只有孩子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清晰响亮的声音在回荡,
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刻骨的孺慕:“爹爹!”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丝竹喑哑,
谈笑冻结,连空气都凝滞成冰。
无数道目光——惊愕、骇然、探究、幸灾乐祸——如同冰冷的箭矢,
死死钉在那个扑在萧晏腿边的小小身影上。萧晏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深潭般的眸子里,那层万年不化的寒冰轰然炸裂,
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惊、难以置信,随即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和一种近乎撕裂的痛楚。
他猛地低头。灯火煌煌,毫无保留地映照着阿棠仰起的小脸。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
尤其那双此刻因激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那眉眼轮廓,那骨相神韵,分明是七年前烛光下,
他凝视着沈棠时,铜镜里自己模样的缩小!岁月在此刻重叠、倒流,狠狠撞进他眼底。
“啪嚓!”一声刺耳的碎裂声撕裂死寂。是御座之上,赵珩手中那只九龙金杯,
被他生生捏爆!锋利的瓷片割破掌心,刺目的鲜血顺着指缝蜿蜒滴落,
在明黄的御案锦缎上洇开一小片狰狞的暗红。赵珩缓缓站起身,
明黄的龙袍流淌着冰冷的光泽。他仿佛感觉不到掌心的剧痛,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萧晏身上,那眼神阴鸷得如同淬了毒的匕首。
嘴角却扯开一个极其扭曲、极其森冷的笑容,声音不高,却裹挟着雷霆之怒,字字如冰锥,
砸向僵立当场的萧晏:“萧晏——!”整个大殿的空气被瞬间抽空,
无形的压力沉重得令人窒息。“——你告诉朕!”赵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裂帛,
震得殿宇梁尘簌簌而落,“朕的‘皇子’,为何会扑到你的脚下,喊你‘爹爹’?!
”“朕的皇子”四字,咬得极重,带着令人齿冷的讥诮和滔天的占有欲。话音落下的刹那,
赵珩染血的右手猛地探向腰间!“锵——!”龙吟般的清越颤鸣撕裂空气!寒光暴起!
一柄三尺青锋已如**出洞,冰冷的剑尖带着森然杀意,
直指下方——目标赫然是仍紧紧抱着萧晏大腿、茫然仰着小脸的阿棠!“陛下息怒!
”“护驾!”惊呼声、杯盘碎裂声、桌椅翻倒声骤然炸响,殿内乱作一团。
明月公主花容失色,惊骇地捂住了嘴。群臣仓惶退避,御前侍卫拔刀的手僵在半空,
无人敢在帝王盛怒下妄动。
就在那剑尖即将触及阿棠发顶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更冷、更快、更决绝的乌光,
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闪电,骤然亮起!“铛——!!!”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火星迸溅!萧晏腰间的佩剑不知何时已悍然出鞘!
漆黑的剑身带着北境风雪淬炼出的凛冽杀伐之气,精准无比地格开了赵珩那致命的一剑!
两柄绝世凶器死死咬合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巨大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
震得赵珩手臂发麻,染血的掌心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他惊怒交加地瞪视着萧晏,
难以置信对方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剑相向!萧晏纹丝不动。他一手持剑,
格挡着赵珩的兵刃,另一只手,却以一种与方才雷霆拔剑截然相反的、近乎轻柔的姿态,
稳稳地落在了阿棠的发顶。那小小的头颅就在他的剑锋与赵珩的剑锋之间,
脆弱得如同风中的幼芽。时间在刀锋的对峙中凝固。殿内死寂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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