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烽火十四年,墓园白发逢
作者:凌慕辰
主角:墨轩凌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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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十四年,墓园白发逢》小说试读
1纨绔重生墨轩是被窗外卖栀子花白兰花的悠长叫卖声吵醒的,
那声音如同一条滑腻冰冷的丝线,直直钻入他的耳蜗深处。他烦躁地把头埋进锦缎枕头里,
鼻尖萦绕的是昂贵的、略带侵略性的西洋香水味,混合着昨夜残留的雪茄烟丝气息。
雕花繁复的拔步床顶,悬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即便在清晨微光里,也折射着冰冷而炫目的光。
“少帅,您醒了?
”一个穿着青色绸衫、梳着油亮分头的年轻听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厚重的丝绒床帐外,
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谄媚,“今儿个天气好着呢,督军老爷一早就去校场了。
您看是先用点燕窝羹垫垫,还是让厨房备车马会的早茶?”墨轩没应声,
只是长长地、带着宿醉未醒的疲惫,叹了口气。这具身体里属于“墨轩”的记忆碎片,
和他自己那个被996掏空、最终猝死在出租屋里的灵魂,已经纠缠融合了整整三个月。
了墨战国——那个跺跺脚整个魔都乃至半个江南都要抖三抖的军阀大帅——唯一的宝贝儿子。
权势、挥霍不尽的财富、以及一群时刻准备为他擦**的副官和家丁的……废物点心二世祖。
原主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脑子里除了跑马、听戏、捧**,
就是怎么变着法儿地挥霍他老子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墨轩刚来时,还试图挣扎一下,
想着凭借穿越者的“见识”搞点实业救国,结果念头刚起,
就被原主那些根深蒂固的享乐本能和周围人“少帅英明神武,
何须操劳”的马屁拍得晕头转向。算了,墨轩自暴自弃地想。这开局,简直是躺平界的顶配。
乱世之中,能醉生梦死,何尝不是一种福气?何况他老子墨战国,正值壮年,身强力壮,
手底下数万条枪,牢牢把控着魔都这座远东第一销金窟。只要不去做大事,
他墨轩这辈子的荣华富贵,稳如泰山。他慢吞吞地坐起身,
任由听差小心翼翼地伺候他穿上真丝睡衣。推开沉重的雕花木窗,初秋微凉的风涌进来,
带着黄浦江特有的、混杂着煤烟、货物和潮湿水汽的味道。窗外,
是墨公馆那巨大得令人咋舌的花园,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如同绿色的绒毯,
一直铺展到远处高高的、缠绕着铁丝网的围墙下。几辆铮亮的黑色轿车停在主楼前,
几个背着长枪、穿着灰布军装的卫兵像钉子一样立在车旁,纹丝不动。这就是他的世界,
一个用黄金、枪炮和无数人血汗堆砌起来的、巨大而奢靡的牢笼。
墨轩端起听差奉上的细瓷盖碗,呷了一口温热的参汤,
那浓郁的、带着土腥气的味道让他微微蹙眉。2惊鸿瞥“备车,”他放下盖碗,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去百乐门。”夜,是魔都真正的皮肤,
剥开白日里那层伪装的忙碌与体面,底下是流光溢彩的欲望在奔涌。百乐门,
就是这欲望旋涡最中心那颗璀璨的钻石。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变幻着妖异的色彩,
将门前衣香鬓影的红男绿女映照得光怪陆离。墨轩靠在二楼视野最好的包厢软座里,
整个人陷在厚实的天鹅绒靠垫中,意兴阑珊。他翘着腿,
锃亮的进口小牛皮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随着楼下舞池里爵士乐队的喧嚣鼓点轻点着。
空气中混杂着高级香水、雪茄烟雾、酒精以及脂粉的浓烈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包厢里围坐着几个常跟在他身边的富家子弟,
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新买的跑车或者最近捧红的某个小明星。
穿着白色侍者服、戴着白手套的侍应生流水般送上昂贵的洋酒和精致的点心。无聊,
墨轩啜饮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辛辣感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这种纸醉金迷,
起初是新奇**,看多了,便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空洞。他百无聊赖地转动着酒杯,
目光在楼下舞池里那些旋转的彩色身影上漫无目的地扫过,像审视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
红唇、媚眼、扭动的腰肢……千篇一律,乏善可陈。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
示意侍者再开一瓶酒时,舞池中央的灯光倏然暗了下去,
只留下一束清冷的、仿佛来自月亮的追光,静静地打在舞台中央。
所有的喧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爵士乐队那狂放的节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如泣如诉、带着古意的琵琶前奏,叮咚如清泉滴落寒潭。一个身影,
在那束清冷的月光中,缓缓升起。墨轩随意晃动的酒杯,骤然停在了半空。
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冰凉地滑过他的指尖。那女子穿着一身素净到近乎缟素的月白色旗袍,
没有任何繁复的刺绣,只在领口和斜襟处滚着极细的银线。衣料是上好的软缎,
灯光下流淌着珍珠般内敛的光泽,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段。她的长发如墨色的瀑布,
松松地挽在脑后,只用一支素银簪子固定,几缕碎发垂落鬓边,衬得一张脸愈发小巧玲珑。
乐声渐起,如丝如缕。她并未像寻常**那样搔首弄姿,只是微微垂着眼帘,素手轻抬,
随着那琵琶与古筝糅合的旋律,踩着一种极其舒缓、甚至带着点沉郁的步调,缓缓起舞。
手臂的每一次伸展,腰肢的每一次轻旋,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像风中摇曳的素荷,
又像月下静静流淌的溪水。墨轩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她身上。
周围的一切——喧嚣、光影、人声——瞬间被抽离。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剩下那束光,和光中的那个人。她终于微微抬起了头。追光勾勒出她清晰的侧脸轮廓,
线条流畅得如同最精妙的工笔画。鼻梁挺秀,唇瓣是天然的、未经涂抹的淡樱色,
饱满而润泽。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当她随着一个舒缓的转身,眼波不经意间流转,
朝二楼包厢的方向轻轻一扫。墨轩的心跳,在那一刹那,彻底停滞。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清,冷,像深秋清晨凝结在荷叶上的露珠,澄澈得能映出人心底的尘埃。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一丝仿佛看透世情的疏离,却又在最深处,
藏着一点微弱的、倔强的光亮,如同寒夜尽头一颗不肯坠落的孤星。
那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只是轻飘飘地掠过,如同掠过空气。可就是这一瞥,
像一根烧红的针,瞬间刺穿了墨轩混沌了三个月、被酒精和享乐泡得麻木的神经末梢。
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尖锐的悸动,从心脏深处猛地炸开,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杯中昂贵的洋酒因为他剧烈的动作泼洒出来,染湿了昂贵的西裤,
他却浑然未觉。“她是谁?”墨轩的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紧绷,
像一张被骤然拉满的弓弦。旁边正唾沫横飞的李公子一愣,
顺着墨轩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脸上立刻堆起暧昧又了然的笑:“哎哟,
少帅好眼力!那是凌烟,凌氏商行凌老板的独女!刚从北平念完书回来没多久,
听说家学渊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这一手古典舞,啧啧,只应天上有啊!
就是性子……”李公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清高得很,
多少公子哥儿想请她跳支舞都碰一鼻子灰!凌老板当眼珠子似的护着,轻易不让她出来应酬,
今儿个不知怎么,竟肯登台了?”“凌烟……”墨轩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舌尖仿佛滚过一片微凉的雪,留下一种奇异而深刻的烙印。
他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狂跳,咚咚咚,撞击着肋骨,
盖过了楼下重新响起的、渐渐热烈的掌声。那空洞的享乐世界,
仿佛被这惊鸿一瞥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一种灼热而陌生的渴望,汹涌地灌了进来。
他推开还在喋喋不休介绍的李公子,霍然起身,动作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
目光穿过喧嚣的舞池和缭绕的烟雾,牢牢锁住那个正微微欠身谢幕的月白色身影。“备车!
”他低声命令侍立一旁的副官陈武,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亢奋,“去凌公馆!现在!
”陈武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方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
但军人的本能让他瞬间挺直腰板:“是,少帅!
”3疯狂追求墨轩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楼下那个正被几个女伴簇拥着走向后台的纤细身影,
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包厢,
将身后所有的喧嚣、所有同伴愕然的目光、所有属于“废物二世祖”的标签,
都决绝地甩在了那片迷离的光影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侵略性的目标感,
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间取代了长久以来的漫无目的与颓靡。魔都的流言像黄浦江的水,
流得既快又浑。不出三天,几乎整个上流圈子都知道了墨家那位混世魔王少帅,
像着了魔似的,疯狂追求起凌氏商行的千金凌烟。攻势猛烈得令人咋舌。凌烟刚出家门,
准备去新式学堂代几节国文课,一辆锃亮的黑色凯迪拉克便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边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墨轩那张带着三分刻意讨好、七分势在必得的脸:“凌**,早啊!顺路,
送你一程?”凌烟面无表情,只当没看见,径直走向不远处自家的黄包车。凌氏商行大门口,
每日清晨雷打不动地出现一个穿着崭新军装、戴着白手套的墨家亲兵,
双手恭敬地捧着一个巨大的、系着丝绸缎带的楠木食盒。
里面是刚从大三元买来的、还冒着热气的各色精细点心。凌烟吩咐管家收下,
却从未动过一口,点心最终都分给了商行里忙碌的伙计们。
最轰动的是凌烟参加一个慈善义卖。她捐赠的一套家传古砚刚摆上台,
墨轩就懒洋洋地举起了号牌,报出一个让全场瞬间失声的天文数字,直接买断。然后,
在无数双震惊、艳羡、鄙夷交织的目光中,他亲手将那方沉重的古砚捧到凌烟面前,
嘴角噙着自以为迷人的笑:“宝剑赠英雄,古砚配才女。凌**,物归原主。”凌烟看着他,
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没有惊喜,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审视的平静。
她没有接,只是微微颔首:“墨少帅慷慨解囊,善款用于赈济灾民,凌烟代灾民谢过。
”语气礼貌周全,却疏离得如同隔着一座冰山。墨轩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捧着砚台的手悬在半空,第一次尝到了名为“挫败”的滋味。“少帅,
这凌家**也太不识抬举了!
”副官陈武看着自家少爷又一次阴沉着脸从凌公馆附近铩羽而归,忍不住嘟囔,
“您何苦……”“你懂什么!”墨轩烦躁地打断他,眼神却亮得惊人,像发现了猎物的狼,
“她越是这样,才越有意思!那些一勾手就贴上来的,有什么劲?”他摸出一支烟,
陈武赶紧掏出打火机点上。墨轩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
才缓缓吐出:“凌家根基深厚,凌老爷子为人方正,不是靠砸钱就能砸开的门。
凌烟……她不一样。”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双清冷如星的眼眸,“她看的不是钱,也不是权。
”陈武听得似懂非懂。墨轩将烟蒂摁灭在车窗框上,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去,
打听清楚凌老爷子最近有什么喜好?还有,凌**除了去学堂,还常去哪里?图书馆?画展?
公园?”他不再只是送花送车送点心,开始笨拙地投其所好。得知凌老爷子痴迷围棋,
他重金请来国手,自己硬着头皮在棋盘前坐了一下午,被虐得灰头土脸,
只为讨老爷子一个点头的机会。打听到凌烟喜欢听昆曲,他包下整个戏园子最好的雅座,
请来最负盛名的“传”字辈班子,即使自己听得昏昏欲睡,也强撑着精神作陪。
他甚至在凌烟常去的西泠书店外“偶遇”,
怀里抱着几本硬着头皮买来的、自己连书名都念不顺的哲学新书,只为能搭上几句话。起初,
凌烟对他这些刻意的举动依旧冷淡,甚至带着明显的防备。但渐渐地,
那层坚冰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或许是他送来的孤本古籍确实合了她心意,
或许是他为了替她解围,不动声色地教训了一个在学堂外纠缠她的轻浮浪荡子,又或许,
仅仅是他眼中那份越来越炽热、越来越不加掩饰的执着,让她感到了一丝异样。
那是一种与墨轩过往所有风流韵事都截然不同的眼神。不再轻佻,不再漫不经心,
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燃烧的火焰,笨拙又固执地试图融化她周身的寒冰。
魔都的秋天在梧桐叶的飘落中渐渐深了。墨轩收到了一张素雅的请柬,
邀请他参加凌氏商行在自家庭院举办的一个小型赏菊雅集。落款处,是凌烟娟秀的字迹。
墨公馆的书房里,墨战国放下手中的请柬,粗重的眉毛拧在一起,像两把纠结的刀。
他打量着站在书桌前、难得穿了一身挺括新西装的儿子,眼神锐利如鹰隼。“凌家?
”墨战国的声音低沉,带着金戈铁马的沙砾感,“凌正清那老狐狸的闺女?”“是,父亲。
”墨轩站得笔直,手心微微有些汗湿。面对这位执掌生杀大权的父亲,
他骨子里仍带着一丝敬畏。“哼,”墨战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端起桌上的紫砂壶灌了一口浓茶,“那丫头,倒是块硬骨头。老子派人去探过口风,
凌正清滑不溜手,既不拒绝,也不应承,只说看女儿的意思。你呢?铁了心了?
”他探究的目光在墨轩脸上逡巡,似乎想分辨出儿子是一时兴起还是动了真格。
墨轩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向父亲的目光,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父亲,儿子这次,
是认真的。非她不娶。”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西洋座钟滴答滴答的声响。
墨战国盯着儿子看了半晌,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刺灵魂深处。许久,
他那张被岁月和战火刻下深深沟壑的脸上,
竟缓缓扯开一个算不上温和、却带着几分了然和一丝奇异欣慰的笑容。“好!
”他猛地一拍红木书桌,震得茶盏嗡嗡作响,“这才像老子的种!看上什么,
就得有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管他娘的凌家还是马家,我墨战国的儿子要娶,
他凌正清敢说半个不字?”他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走到墨轩面前,
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儿子肩上,力道大得让墨轩一个趔趄。“小子,记着,
”墨战国目光炯炯,带着铁血的意味,“成了家,就给老子收收心!别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
以后这魔都,这江南,迟早是你的担子!没点担当,怎么守得住祖宗基业,
怎么护得住你的妻儿?”他顿了顿,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语重心长,“凌家那丫头,
是个好的。你若真娶了她,给老子好好待人家!”墨轩只觉得肩上沉甸甸的,
父亲的话像烙印一样烫在心上。他用力点头:“儿子明白!”“滚吧!”墨战国挥挥手,
重新坐回宽大的太师椅里,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去准备你的聘礼!要像样点!
别丢了我墨家的脸!”4订婚风波走出书房,深秋带着凉意的空气涌入肺腑,
墨轩却觉得浑身滚烫。父亲的首肯,像一道强有力的背书,扫清了他心中最后一丝顾虑。
他看着墨公馆庭院里已经开始落叶的梧桐,枝干虬劲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责任感,混杂着对未来的强烈期待,在他胸腔里激荡。
凌家的庭院不大,却处处透着江南园林的精致与书卷气。假山玲珑,曲径通幽,
几盆姿态各异的菊花在秋阳下开得正盛,白的如雪,黄的似金,紫的若霞。
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菊香和淡淡的墨香。凌烟的父亲凌正清,一身深色长衫,儒雅清癯,
此刻正站在一盆悬崖菊前,与墨轩相对而立。他脸上没有了惯常商人的圆滑笑意,
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墨少帅,”凌正清的声音不高,
却字字清晰,“老朽膝下只此一女,视若珍宝。她性子清冷,自有主张。这门亲事,
老朽可以应下,但有几句话,须得说在前头。”墨轩收敛了所有的纨绔之气,站得笔直,
神情恭敬:“伯父请讲,小侄洗耳恭听。”凌正清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第一,
婚姻非儿戏,更非权宜。你若只是图一时新鲜,贪恋小女颜色,趁早作罢,莫要误她终身!
”“小侄对凌烟,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墨轩斩钉截铁。“第二,”凌正清微微颔首,
但语气未松,“小女自幼读书明理,心气颇高。她嫁入墨家,是嫁你墨轩为人,
而非嫁你墨家权势。婚后,望你以诚相待,莫要以军阀少帅的身份压她、拘她,
更莫要让她沾染那些乌烟瘴气!”“小侄在此立誓,必以真心待凌烟,尊重她,爱护她,
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墨轩的语气无比郑重。凌正清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
仿佛要看到他灵魂深处去。终于,他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长长吁了口气,
眼底深处那抹化不开的忧虑却并未散去。他拍了拍墨轩的肩膀,力道很轻,却沉甸甸的。
“这第三……唉,”凌正清望向庭院深处,女儿正安静地坐在亭中看书,
秋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宁静美好的剪影。他的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奈和苍凉,“时局艰难,风雨飘摇。魔都……看似繁华锦绣,
实则危如累卵。墨大帅……手握重兵,树大招风。我只望你二人,能在这乱世之中,
求得一份安稳,便是万幸了。”这番话,像一盆冰水,
猝不及防地浇在墨轩因喜悦而滚烫的心头。他顺着凌正清的目光看向亭中,凌烟恰好抬起头,
目光穿过疏落的花影,与他对上。那眼神,清亮依旧,
深处却似乎也藏着一丝与这明媚秋光格格不入的、淡淡的忧思。墨轩的心,猛地一沉。
“伯父放心,”他稳住心神,语气异常坚定,“只要有我墨轩在,有家父在,必护凌烟周全!
护这魔都一方平安!”凌正清看着他年轻而坚定的脸庞,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再言语。那沉重的忧虑,如同庭院上空飘过的薄云,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
订婚的日子定在初冬。墨公馆张灯结彩,前所未有的热闹。
巨大的红绸喜字从气派的大门一路挂到主楼,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将冬日的萧索驱散一空。
前庭后院,处处是穿梭忙碌的下人和前来道贺的宾客。
魔都各界名流、大小官员、各国领事、商界巨贾……能踏进墨公馆门槛的,
皆是跺跺脚魔都震一震的人物。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名贵雪茄的烟雾、脂粉的甜腻和喧嚣鼎沸的人声,
交织成一种令人微醺的浮华交响。墨轩穿着最顶级的黑色丝绒礼服,
胸前的钻石领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愈发神采飞扬。他端着酒杯,
穿梭在衣香鬓影的宾客之中,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春风得意。
每一句恭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话语,都像蜜糖一样流进他心里。他的目光,
始终焦灼地在大厅入口处搜寻着。直到那个身影出现——凌烟在父亲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她没有穿西式的婚纱,而是选择了一身正红色、绣着精致金线牡丹的旗袍嫁衣。乌发如云,
挽成优雅的发髻,簪着赤金点翠的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脸上薄施脂粉,
更显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那份清冷的气质在喜庆的红色映衬下,并未消减,
反而沉淀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高华。整个喧嚣的大厅,似乎因为她走进来而安静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有惊艳,有赞叹,也有复杂的算计。
墨轩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随即又被巨大的狂喜充满。他快步迎上前,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牵起凌烟微凉的手。入手细腻柔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烟儿,”他低声唤她,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和紧张,“你今天……真美。
”凌烟抬起眼睫,那双清冷的眸子映着满堂灯火,也映着他盛满爱意的脸。
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红晕,悄然爬上她白玉般的脸颊。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抿唇,
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这一握,带着一丝羞涩的暖意,让墨轩的心瞬间飞扬起来,
仿佛飘上了云端。他牵着她,在宾客们善意或起哄的掌声与目光中,
走向大厅中央临时搭建的、铺着红毯的礼台。父亲墨战国穿着威严的军装礼服,
已经站在主位,看着儿子和未来的儿媳,素来冷硬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司仪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宣布仪式开始。5魔都陷落就在这时——一种极其怪异的声音,
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持续不断的、沉闷的滚雷,隐隐约约地,
穿透了公馆内所有的喧嚣和厚重的墙壁,从遥远的天际线碾压而来。起初很微弱,
被大厅里的声浪盖过。但很快,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一切的金属咆哮!“轰——!!!”第一声巨响,
如同在每个人的头顶炸开!巨大的声浪裹挟着狂暴的气流,
瞬间将墨公馆那扇巨大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的落地窗震得粉碎!
晶莹的碎片如同暴雨般激射进来!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翻倒的碰撞声轰然爆发!
墨轩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将身边的凌烟猛地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她!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不知是酒水还是玻璃划破的鲜血。他抬起头,透过破碎的窗户,
看到魔都那灰蒙蒙的天空中,几架涂着刺眼猩红膏药标志的钢铁巨鸟,如同狰狞的死神,
正呼啸着俯冲而下!“是飞机!樱花国的飞机!”有人撕心裂肺地尖叫。“轰隆!!!
”“轰隆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如同地狱的丧钟,在魔都各处疯狂敲响!
大地在剧烈颤抖!墨公馆华丽的吊灯疯狂摇摆,骤然熄灭!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黑暗,只有窗外腾起的巨大火光,
将一张张惊恐扭曲的面孔映照得如同鬼魅!“烟儿!烟儿你怎么样?
”墨轩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和人群疯狂的踩踏推搡中,死死护着身下的人,
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我…我没事…”凌烟的声音微弱,带着剧烈的颤抖,
但她的手紧紧抓住了墨轩的手臂。“少帅!少帅!”副官陈武的声音在混乱中嘶吼着,
奋力拨开人群冲了过来,脸上满是尘土和血迹,“快走!这里太危险了!督军命令,
立刻带您和凌**去安全屋!”“父亲呢?”墨轩吼道。“督军已经去指挥部了!少帅,
快走!”陈武不由分说,和另一个强壮的卫兵一起,几乎是架起墨轩和凌烟,
在惊恐四散奔逃的人流中奋力向外冲去。公馆外,已是人间炼狱。
昔日繁华的街道被炸得面目全非,巨大的弹坑冒着浓烟,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火光冲天,
映红了半边天幕。凄厉的哭喊声、求救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刺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墨轩紧紧拉着凌烟的手,在卫兵的护卫下,
跌跌撞撞地冲进一辆停在角落、车身已经布满尘土和凹痕的黑色轿车。车子如同离弦之箭,
在狼藉的街道上疯狂疾驰,躲避着不断落下的炸弹碎片和倒塌的建筑。
“轩哥……”凌烟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着,她紧紧依偎在墨轩怀里,
像抓住唯一的浮木。“别怕!别怕!我在!”墨轩用力搂紧她,
心脏因为后怕和愤怒而狂跳不止,声音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父亲会保护魔都的!一定会!”他低头亲吻她冰冷的额头,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车子猛地一个急转弯,冲进一条相对狭窄的里弄。前方路口,一栋高大的建筑被炸弹击中,
正轰然倒塌下来!巨大的砖石和横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狭窄的里弄堵死!
烟尘如同厚重的幕布,瞬间吞噬了一切!“停车!”司机嘶声尖叫,猛踩刹车!“砰!
”巨大的惯性让车内的人狠狠撞在前座上!墨轩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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